摘要:体育是城市现代性的表征,体育融于城市生活实质上是体育与城市共生关系的具体展现。基于文献资料调研、逻辑推理与个案梳理对波士顿体育城市建设进行分析。认为:波士顿体育城市发展历经城市扩张期体育传入与高校传播(1820—1890年)、产业转型期体育职业化与商业化(1890—1970年)以及后工业时代体育观念内化与认同(1970年至今)等3个阶段。城市社会变迁中的工业化与城市化进程、产业转型升级中的资本引入与政企合营、公共空间开发中的居民参与及政府作为以及城市共同体塑造中体育反哺与双向互动构成波士顿体城融合的时代动因。以此为观照,从营造居民体育与商业体育嵌入式发展的都市运动场景,确立政府、市场及社会有机协同的城市体育治理逻辑,推动居民需求与城市特征相契合的公共体育空间建设以及构建城市化进程中居民共同体感知与俱乐部文化认同等4个方面提出本土体育城市建设之倡议。
关键词:体育城市;体育文化;体育赛事;文化认同;波士顿
随着城市社会来临及全球城市化进程加速,芒福德所述“城市容器”概念逐渐朝区域间经济、文化及公共机构的高度聚合体这一形象存在与发展[1]。在此过程中,全球区域间竞争逐渐由国家转向城市,以体育为代表的文化软实力与经济硬实力共同成为全球城市排行位次与能级的重要参考指标。因此,基于经济、文化及政治诸方面因素考量,国家对于城市体育施以政策加码的推动措施。2014年,国发〔2014〕46号文《关于加快发展体育产业促进体育消费的若干意见》出台以来,各地市纷纷响应号召,就城市体育发布一系列政策法规并取得产业经济发展、城市形象传播等系列成效。然而,当变革渐趋深入,公共体育空间建设、本土赛事认同构建、体育参与场景营造等体育生活层面的问题日渐显现,在一定程度上成为困扰本土体育城市建设发展的病理性症结[2]。对此,有必要通过具有典型案例价值的个案研究来探寻不同城市在体育文化品牌建设、全民体育环境营造及体育产业生成逻辑层面的经验与教训。在对英国、美国及德国[3-5]体育城市进行梳理分析后,研究将视角转向单体的城市个案分析,希冀通过具体城市的案例分析与特色比较进一步深化体育城市研究的实践议题。
波士顿(Boston),美国马萨诸塞州首府,全美历史文化名城,同时也是美国东北部新英格兰地区的最大城市。五大联盟6支职业体育俱乐部扎根于此且41次拿下联赛冠军;1897年创立的波士顿马拉松赛是全球最古老的马拉松,也是世界六大马拉松之一;波士顿超过80%的居民喜欢步行[6]、超过64%的成年人对至少一项体育赛事保持着狂热爱好[7];媒体SportingNews评选全美最佳体育城市,波士顿4次摘得桂冠,是全美城市中获得冠军次数最多的城市[8],2020年福布斯杂志评选美国最佳体育城市,波士顿毫无争议地位列榜首[9]。波士顿体育城市建设缘何取得成效,又遵循何种生成逻辑,值得深入分析研究。据此,研究采用纵向历时考察与横向理路梳理的分析框架,考察波士顿体育城市建设的阶段与历程、动因与经验等,进而为当下中国体育城市建设和发展提供思路与启发。
1波士顿与体育融合的纵向历时考察与横向理路分析
早在古希腊时期,亚里士多德便对城市提供了永恒正确的答案——人们因安全而聚集于城市,人们为了生活更美好而留在城市之中。纵览波士顿城市扩张期、产业转型期到后工业时代与体育的互动,体育的功能与意义经历了由闲暇娱乐到产业经济再到作为生活方式的范式演进。其间,体育与城市的融合互构不仅深刻改变了波士顿城市居民的价值观、生活态度、行为规范与社群网络,还扩散至波士顿环境规划理念与公共空间建设层面,甚至重构了近现代波士顿的产业结构与发展方向,起到弥合乃至于修复城市弊病的功效。透过体育在波士顿发展的历程表象,体育融于生活不仅包含经济层面的转型与升级、空间层面的集中与扩散,亦囊括观念及生活方式的嬗变。一方面,工业革命与城市化促成人口高度的异质性,体育成为移民融入波士顿的有效方式并作为外来移民家庭的代际传承得以沿袭;另一方面,高校体育的生成扩散、居民之间的流动传播、商业资本的投资转场及公共空间的概念确立催生波士顿坚实的体育参与基础。不难看出,波士顿与体育融合的缘起、背景与路径无一不与其城市化进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1.1波士顿与体育融合的纵向历时考察
1.1.1城市扩张期体育传入与高校传播阶段(1820—1890年)
19世纪30年代,工业革命对于劳动力的巨大需求使波士顿城市化进程加速,1870年,其人口相较于1830年增长4倍,土地面积则扩大3倍[10]。城市面积快速扩张与外来人口大量增长的时代背景使城市发展陷入无序与混乱。因此,对自我约束、拼搏精神以及城市秩序的追寻,成为体育在波士顿萌发与流行的根本原因。
纵览波士顿体育的早期传播,高校在人才引进、品格培养、比赛举办与规则改进等方面扮演着重要角色。1826年,哈佛大学外籍教师查尔斯·福林率先将德国体操引入美国,并在哈佛主导建设全美第一个大学体育馆,同年,波士顿第一座公共体育馆开设,居民参与体操运动之盛况空前;1851年,英格兰人在波士顿创办基督教青年会,而后该组织在斯普林菲尔德市创办基督教学校(春田学院前身),该校教师J.奈史密斯与学生W.G.摩根分别发明了篮球与排球运动;1852年,哈佛应耶鲁邀约在波士顿以北约180km的温尼珀索基湖开展了一场具有历史意义的校际划船比赛,之后两所学校不时相互邀约比赛,波士顿校园自十八世纪延续百年的因“玩手球、足球、滚球将被罚款”的陈陋校规亦随风而去;1874年,现代美式橄榄球在哈佛对麦基尔大学的比赛中初具雏形,被赋予规则的橄榄球在保证对抗与趣味性的同时危险性大大降低,获得了大量体育爱好者的青睐。由此,哈佛通过体育与美国东北部高校建立起紧密联系,乃至于为后世常春藤联盟(IvyLeague)的创建提供了雏形。在新英格兰地区,当学子毕业走向全美各大城市,体育为他们留下坚毅品格、忍耐精神与团队协作能力等不可磨灭的印痕。由此,体育不再被作为“荒废时间,沉迷享乐”的标志,身体活动伴随着勤奋务实、崇尚自由竞争与适者生存的观念在波士顿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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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休闲娱乐需求的弥散使波士顿成为“新式体育”诞生地,被封为美国国球的棒球运动,便是由波士顿地区常玩的跑圈子(rounders)结合板球演变而来;1872年,波士顿通过投票成为全美第一座拨款修建游乐园的城市,至1889年,波士顿已拥有11座游乐场;同年,波士顿修建数座室外体育场,供居民消磨因休息日增加所腾出的空闲时间。此外,体育在高校的传播及社会中体育生活方式的流行使波士顿成为全美体育有组织发展的策源地。1885年,美国体育协会,即如今的美国健康、体育、休闲和舞蹈联盟在波士顿召开成立大会;1889年,具有历史意义的全美首届体育大会在波士顿召开,商讨如何使体育与时代发展融合之问题。在此期间,体育被赋予一种客观上的道德含义,即从事体育可以强健体魄、磨练意志,“干净的体育活动”(CleanSport)亦被提出,用以缓解暴力、赌博等问题对于城市与体育的伤害[11]。总体而言,这一时期波士顿大致遵循自生型城市体育发展道路,呈现出从上至下,却也扎根于居民生活的城市体育发展态势。
1.1.2产业转型期体育职业化与商业化阶段(1890—1970年)
城市化进程与经济结构进化密切相关,相辅相成。19世纪末20世纪初,以文化创意和休闲娱乐、技术创新和高端服务为主的新兴产业在新英格兰地区崛起,产业转型构筑起波士顿体育发展的时代背景,并造就多样的城市体育发展进路。这一时期,以职业与商业化为特征的城市体育显示出“产业为主,三方合力”的样态。
首先,波士顿体育沿袭自下而上的发展传统。1891年,首次篮球比赛在波士顿附近的斯普林菲尔德举行,旋即成为1904年圣路易斯奥运会的表演项目;1896年,全美首次排球比赛在波士顿附近的霍利约克举行;1897年,波士顿组织起第一届、同样也延续至今的波士顿马拉松。这些新型体育项目在民间的发明与创新结合了美国本土文化,在普及操作层面具有体操等运动形式所不具备的、旺盛的生命力。由此,得到众多居民拥护参与的体育运动需要得到规范,体育从业人员、体育俱乐部乃至于更富专业性的体育商业联盟渐渐形成并构建起美国特有的“职业体育联盟”制度。
其次,1890年有轨电车的普及使波士顿郊区化进程加速[10]。基于此,商业资本纷纷寻求退出城市中心并在郊区开拓新的投资路径。这一时期,将波士顿人的休闲娱乐需求与体育相结合,无疑成为最为明智的选择。1901—1959年,全美四大职业体育联盟球队悉数入驻,波士顿成为全美最早拥有四大职业体育联盟的城市之一。这一时期,郊区围绕体育的场馆建设、商圈营造及运营维护等投资与消费成为波士顿经济增长的重要推手(表1)。
最后,体育在波士顿的环境修复与城市转型计划中同样发挥着独特作用。19世纪末,波士顿成立“大都市公园委员会”督建波士顿大都市公园体系(theBostonmetropolitanparksystem)工程,用以修复环境并提供回归自然的栖息与锻炼场所[12]。20世纪50年代,波士顿开始向高新技术与文化产业转型,重建休闲娱乐设施及鼓励参与休闲娱乐的建议被采纳。绿化城市道路、提倡自行车出行、修葺公共空间等措施帮助波士顿提升了城市活力,吸引了高素质人才留居此地,居民也开始主动参与体育比赛消费、绿色出行及购买体育赛事周边产品等活动。在市场踊跃投资、居民积极参与及政府政策支持的背景下,波士顿平稳实现了城市的产业转型与再次发展。
1.1.3后工业时代体育观念内化与认同阶段(1970年至今)
城市社会进化的最高层次即是人类群体所形成的社会关系与社会结构的变化,它囊括观念的更新,也包含行为方式的更迭。20世纪70年代,社会学家丹尼尔·贝尔(DanielBell)在《后工业社会的来临》中提出以服务业崛起及中产阶级为主的社会结构将深刻影响居民的行为方式,也会直接改变城市生活的日常[13]。
具体而言,一方面,州际高速公路、汽车、电脑及远程通话技术的日趋成熟使地理位置的临近优势相对削减,与之相伴的必然是城市中产阶级对故土的依赖程度降低。由此,体育承担起增强城市认同的作用——正如电影《心灵捕手》中主角威尔与桑恩聊到波士顿红袜队便一见如故那样,体育成为故土的代名词,通过参与体育节庆获得对现代城市的认知与认同,彼此的关系亦得到确立。另一方面,体育运动在观念层面逐渐演变为一种涉及公平、权利乃至于性别的深刻议题。有批评家指出政府应修建更多的社区公共体育设施并将其免费提供给公众,否则,社区体育俱乐部的瓦解与居民体育参与热情的降低将消解社会公平。此外,1970年之前,波士顿马拉松每年参加人数不过数百人,但女权主义的第二波浪潮成为马拉松发展的利好因素,首位女跑者凯瑟琳·斯威策(KathrineSwitzer)超越了性别偏见,用自己的亲身实践阐述体育通过与经济、教育的联结之外,与城市社会产生互动的全新方式。至1970年,波士顿马拉松参赛人数突破千人,而1996年,波士顿马拉松参赛人数达到38709人,相较于1970年增长32倍[14]。
观念的变革渗透到城市规划层面,20世纪60年代,基于“技术—经济”权利的理性主义城市观表现出对人的权利的侵害与对人的异化。因此,对于“生活质量”的追求使得修复城市肌理、改善生态环境和塑造人文城市的规划理念被现代城市所普遍推崇,波士顿开始推行“适合步行尺度的都市主义”。在摄像头、GIS地理信息系统及大数据,云计算等现代科技手段辅助下,波士顿道路网络、交通资源、公共空间得到全方位整合。时至今日,16.7%的波士顿居民步行或骑行上班,与华盛顿并列全美第一[16];95%的居民步行5分钟可达绿色公共空间,由此,城市与人通过体育而产生联系,波士顿也成为全美最适合步行的城市之一(图1)。
需要注意的是,体育不仅在生活层面影响波士顿的发展,文化层面的体育传统亦持续构建起居民、体育与城市的“共同体感知”。据统计,当2004年波士顿红袜打破贝比鲁斯魔咒,拿下阔别84年的世界大赛冠军后,来自波士顿及新英格兰地区的320万居民走向查尔斯河沿岸参加冠军游行,共同庆祝体育为城市带来的荣耀。而当2013年波士顿马拉松爆炸案发生后,“BostonStrong”的声援则流传于网络空间,继续奔跑也成为波士顿人民表达对美好生活向往及热衷的最好方式,由此,波士顿及其居民之间通过体育建立起来的“想象的共同体”之特质愈发鲜明。
1.2波士顿与体育融合的横向理路分析
1.2.1城市社会变迁中的工业化与城市化进程
伴随工业革命而来的移民数量上升、基础设施完善及文化消费增长,波士顿城市化进程大大加速。其间,城市化进程对于城市生活的改变不仅局限于经济结构与社会关系,也体现在劳动消费、人际交往及精神生活观念嬗变等层面。就体育而言,工业与城市化进程为人带来的弊病与福祉同时作用于体育,并使其得以快速发展及逐渐融于城市之中。
一方面,工业革命对劳动力的需求使得波士顿移民数量急速膨胀,高度的人口异质性特征致使城市隔离冲突的不断发生,干扰城市社会的正常运行,为体育的发展提供心理动力。其间,沃斯(LouisWirth)在其著作《作为一种生活方式的城市主义》中指出,工业与城市化进程中大量不同国籍、文化背景的人群密集接触,将自发产生理性、自利、保守、专门化但具有包容精神的“新的城市生活方式”。克劳德.S.费希尔(ClaudeS.Fischer)则在批判性吸收沃斯的观点后提出,城市发达的规模、高度的异质性为多元文化提供共存可能性的同时,日益频繁的流动与聚合也将生成某些亚文化并使这些亚文化成为主流文化,进而扩散到居民生活日常之中,演变为城市生活的常态[17]。这显然也为体育在城市的流行提供了另一种维度的解释——当移民渐次增加与文化输入持续酝酿,基于体育的同好内聚式地从高校及有闲阶级扩散至整个新英格兰地区,体育这一“亚文化”随着闲暇时间增多与职业联赛扩张逐渐成为一种体面、健康的主流生活方式并融入城市居民的日常生活,演化为城市社会普遍提倡的事物并内化于人们的自发行为和价值观念之中。
另一方面,生产力发展带来体育基础设施建设改善,城市公园、小径、河流等城市公共空间在保持生态完整性基础上得到进一步开发和利用;私人汽车、地铁等现代工业文明产物使人得以“逃离”拥挤的市中心,引发了城市郊区化现象,开启大型运动场馆在郊外投资的热潮。19世纪80年代,城市居民收入水平增加则改变了居民的消费观念与资本市场的投资理念。以娱乐休闲为代表的文化消费不断增长,倒逼资本市场对体育增加投入,以便生产出更优质的体育产品来供给消费。由此,以四大职业体育联盟为代表的波士顿体育竞赛表演这一“传统行业”在全美电视直播、视频精彩回放等现代科技的加持下再次焕发生机。值得一提的是,在波士顿2016年开展的“BikeDate”计划中,以GIS地理信息系统和大数据结合为代表的技术通过路线规划、网络改善、资源配置等措施一定程度上扭转了波士顿人“以车为主”的传统,成功推广了绿色健康出行的生活方式。——论文作者:茹晓阳1,王成2,谭广鑫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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