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吴易风教授的学术贡献究竟是什么?在包括吴易风研究在内的许多文献已做了明确表述的前提上，如何客观准确地对其学术贡献进行评价，是一个难点。对吴易风学术贡献“考证”的结果发现:(1)吴易风在古典经济学派规定上突破了苏联教科书的范围限制，在比较优势原理起源上，最早挖掘出斯密的比较优势理论;(2)吴易风是我国引进西方经济学的主要推动者之一，是西方经济学理论前沿跟踪的主要开拓者，并从理论上对新自由主义思潮进行了系统批判;(3)吴易风将研读马克思主义经典文献和时代的需求紧密结合，对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进行了全新的阐释，对马克思的产权思想进行了深度挖掘，以增长理论为重点对马克思经济学数学化进行了探索;(4)吴易风最早对马克思经济学与萨缪尔森经济学、马克思和科斯产权理论进行了系统比较，并对包括研究对象、增长理论在内的几乎所有经济理论进行了全面比较;(5)吴易风不仅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科学成果进行了深入研究，构建了毛泽东———陈云———邓小平破解历史性难题的清晰图式，而且还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重大理论问题和现实问题进行了深入探索，在国有企业改革等四个方面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关键词:经济思想史;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西方经济学;比较经济理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
一、引论
从2018年吴易风教授荣获“第七届吴玉章人文社会科学终身成就奖”和2016年吴易风教授荣获“世界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奖”的获奖评价看，吴易风教授无疑是我国为数不多的既精通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又精通西方经济学，还精通经济思想史的“三通”经济学家，也是我国为数不多能将经济思想史学家、经济学家、经济学教育家三个身份融为一体的经济学家。确实，吴易风教授以其渊博的知识、非凡的学术洞察力、生动有趣而又逻辑严密的语言表达力，征服了包括曾经受过他严厉批评者在内的几乎所有的学者，以致连他的反对者也不得不承认“他是左的有道理的学者”。更为重要的是，吴易风教授坚定地为人民做学问的思想、永不停息的学习精神、“以德化人”的教育理念，连同他“一心想着别人，唯独没有自己”的高贵品格，赢得“人民经济学家”的美誉。作为吴易风教授的学生，能亲自聆听吴易风教授的教诲是倍感荣幸的事情。
尽管对吴易风教授的学术贡献进行系统梳理的想法由来已久，但由于本人才学疏浅，难以真正把握吴易风教授学术的精髓，或许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付诸实现，直到接到《当代经济研究》编辑部稿约。之所以接受约稿，不仅是因为受到吴易风教授将终身成就奖的100万奖金捐给贫穷学生的精神所感染，而且也是因为作为吴易风教授的学生，传承吴易风教授的精神，努力为中国经济发展做出贡献，本身就是责任和义务。不过在对吴易风教授学术贡献进行梳理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这不仅是因为迄今为止已有41篇文献①对吴易风教授的学术贡献和成长历程进行了介绍(其中包括两篇是吴易风教授自己的介绍)，也不仅因为10卷本《吴易风文集》和未收入文集的内容浩繁需要投入大量时间阅读，而是因为要梳理出吴易风教授学术的边际贡献，需要对相关文献进行深入研究，非常困难。举例而言，吴易风教授在《论政治经济学或经济学的研究对象》一文中阐述了“生产力———生产方式———生产关系”原理，这是原创性贡献吗?[1]研读后发现，在马家驹和蔺子荣那里也已经有了“生产力决定生产方式”“生产方式决定生产关系”的简单论述，[2]在李名学那里已经直接给出了“生产力———生产方式———生产关系”公式本身。[3]在梳理吴易风教授学术贡献时，遇到的第二个困难是，吴易风教授本人在《吴易风文集》的“前言”和《我的成长探索之路》等中对其研究领域和学术贡献已经进行了详细的介绍，以此为标准对吴易风教授的学术贡献进行介绍，似乎是唯一正确的选择，但是，如果真的这样做，本文能做的只是一些零星的修补工作，本文的边际贡献亦即写作的价值又在哪里?
基于上述的认识，本文以“科学态度”为出发点，以经济思想史为研究视角，主要从经济思想史、西方经济学、马克思主义经济学、比较理论经济学、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五个方面，对吴易风教授的学术贡献进行了“考证”，研究发现:(1)在经济思想史领域，吴易风教授有两个重要的发现:在古典经济学派规定上突破了苏联教科书的范围限制，成为我国古典经济学派规定的标准;在比较优势原理起源上，在我国最早挖掘了斯密的比较优势理论;(2)在西方经济学领域，吴易风教授是我国引进西方经济学的主要推动者之一，是西方经济学理论前沿跟踪的主要开拓者，并从理论上对新自由主义思潮进行了系统批判;(3)在马克思主义经济学领域，吴易风教授坚持研读马克思主义经典文献，紧扣时代需要深入挖掘其中的经济思想，对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进行了全新的阐释、对马克思的产权思想进行了深度挖掘、以增长理论为重点对马克思经济学数学化进行了探索;(4)在比较经济理论领域，吴易风教授最早对马克思经济学与萨缪尔森经济学进行了系统的比较;对马克思和科斯产权理论行了系统比较，为国有企业改革指明了方向;对包括研究对象、增长理论在内的几乎所有经济理论进行了全面比较，对于纠正马克思经济学“过时论”发挥了重要作用;(5)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方面，吴易风教授不仅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科学成果进行了深入研究，构建了毛泽东———陈云———邓小平破解历史性难题的清晰图式，而且还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重大理论问题和现实问题进行了深入探索，在国有企业改革等四个方面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二、吴易风教授对经济思想史的丰富和发展
尽管吴易风教授在《吴易风文集》《我的成长探索之路》中，都没有将经济思想史列入主要研究领域，仅仅把《英国古典经济理论》《空想社会主义》两部经济思想史著作当做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两个来源来看待。但是，从著作的边际贡献、著作对后续外国经济思想史教材和研究的影响、著作涉及的范围看，笔者认为有必要将经济思想史列入吴易风教授主要研究领域。需要强调的是，吴易风教授是我国较早的外国经济思想史博士生导师，迄今为止，还有在读的外国经济思想史博士、研究生，吴易风教授对经济思想史的研究从未停止。从后期成果看，无论是西方经济学的成果，还是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成果，经济思想史的方法一直贯穿于吴易风教授研究的始终。[4-5]
1.英国古典经济理论研究的两个重要发现
《英国古典经济理论》是吴易风教授1978年应商务印书馆之约，经过连续6年的刻苦写作，于1984年完成书稿，1988年出版的著作。根据吴易风教授的介绍，在这6年中，吴易风教授跑了北京图书馆不下百次。每完成一章书稿，还要再到北京图书馆去逐一核对引文和出处。可以说，《英国古典经济理论》是吴易风教授呕心沥血完成的一部奠定其学术地位的著作。1995年，此书荣获“全国高等学校首届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优秀成果奖一等奖”。需要特别强调，据本文作者考证，《英国古典经济理论》除了对《剩余价值学说史》中有关英国古典理论进行系统梳理外，还对《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一版)中相关内容进行了深入挖掘，对书中15位代表人物的著作进行了全面阅读，对当时外国经济思想史文献进行了认真研究，不仅“包含内容之丰富在国内现有的经济思想史论著中尚属首位”，[4]而且“探察出许多别人虽曾研究却又未能发现的新见”，[4]本文仅介绍两个影响至今的重要发现。
《英国古典经济理论》第一个重要发现是卢森贝、卡拉达也夫等对古典经济学派的定义是错误的。当时，对我国经济思想史和研究工作影响较大的是卢森贝的三卷本《政治经济学史》和一卷本《政治经济学史》。卢森贝经过筛选，在英国古典经济学家中只选出了威廉·配第、亚当·斯密、大卫·李嘉图三位经济学家，而将休谟、洛克、斯图亚特作为重商主义者轻易地排除了。除了卢森贝的著作，卡拉达也夫等人的《经济学说史》在我国影响也很大，但由于受到卢森贝的影响，同样也只选择了威廉·配第、亚当·斯密、李嘉图三位经济学家。通过独立考证，吴易风教授对古典学派进行了重新定义，提出:在资本主义上升时期所有代表新兴资产阶级利益并研究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内部联系的经济学家都属于古典学派，而后来在阶级斗争尖锐化的历史条件下妄图掩盖资本主义矛盾和阶级对抗关系的经济学家都不属于古典学派。与只研究威廉·配第、亚当·斯密、李嘉图三位代表人物的相关著作不同，吴易风教授把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分为产生、发展和完成三个时期，研究了各个时期共15位代表人物的经济理论和政策主张。商务印书馆根据吴易风教授的研究，修订了关于古典经济学著作的翻译出版计划，吴易风教授关于古典学派的定义成了我国的标准。需要说明的是，对于西方经济学关于古典学派规定的批判，在当时并没有分歧，构不成边际贡献，这里不做评论。
《英国古典经济理论》第二个重大发现是亚当·斯密的优势理论不仅包含绝对优势理论，而且也包括比较优势原理。这一发现，既推翻了国外学者关于比较优势的“托伦斯———李嘉图———穆勒优势理论”，也推翻了国内学者关于比较优势理论为李嘉图创造的结论。不仅如此，关于比较优势原理，吴易风教授还发表了至今仍具有现实意义的批判。吴易风教授指出，比较优势原理在古典经济学时期就是为英国殖民主义服务的理论。现代比较优势原理是新自由主义经济学的、为新殖民主义服务的理论武器。吴易风教授关于比较优势原理的研究，对于一国如何建立本国的经济体系和如何正确处理对外经济关系，都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4][6]
2.对空想社会主义理论研究的丰富和发展
吴易风教授于1962年发表了他的第一篇经济学论文《关于空想社会主义阶级倾向问题若干引证的释疑》，1964年完成了他的第一部专著《空想社会主义》初稿。从这里不难发现，空想社会主义理论的研究在吴易风教授早期研究中占有重要的地位。迄今为止，尚未发现在空想社会主义理论研究方面，后期的相关著作有超过《空想社会主义》这部早期著作的。从文献引用来看，《空想社会主义》被引用107次②，比《英国古典经济理论》引用还多2次。
《空想社会主义》以马克思主义的经典著作和空想社会主义代表人物的著作为基础，在充分占有材料的基础上，全面探讨了空想社会主义的产生、发展和渐趋没落的历史。与当时流行的教科书中只讨论圣西门、傅立叶、欧文三大空想社会主义者不同，该书把空想社会主义划分为4个阶段，并对4个阶段中的16位代表人物的学说进行了比较全面的考察和分析，探索了科学社会主义对空想社会主义的批判和继承关系，阐明了社会主义从空想发展为科学是资本主义生产状况和阶级状况成熟的结果。该书犀利的笔触、优美的文字给人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是对空想社会主义理论的丰富和发展。
3.对经济思想史的后续研究
吴易风教授对经济思想史的贡献，还表现在他最早对西方宏观经济学史进行了全面的总结。1998年，吴易风教授和王健、方松英合著的《市场经济和政府干预———新古典宏观经济学和新凯恩斯主义经济学研究》一书，在国内首次对两大学派的理论背景、发展轨迹、主要理论和政策主张进行了深入系统的介绍、分析和评论，填补了该研究领域的空白。
相关期刊推荐：《当代经济研究》创刊于1990年，本刊为月刊。设有《资本论》研究与应用、改革与发展论坛、争鸣与探索、财经园地、部门经济研究、区域经济研究等栏目，着重发表选题前瞻、研究深入、方法科学、行文规范的学术论文。
吴易风教授对经济思想史的贡献，还表现在他对西方经济学理论中马克思溯源的发现，尤其在产权理论和增长理论研究最为典型③。1994年，吴易风教授在《中国社会科学》上发表了《马克思的产权理论与国有企业产权改革》一文，对马克思的产权理论进行系统的梳理，对科斯的理论进行了深入的批判，该文引用高达193次。2000年，吴易风教授在《当代经济研究》上发表了《经济增长理论:从马克思的增长模型到现代西方经济学家的增长模型》，对马克思的增长理论进行了系统的梳理，该文引用也高达83次。[7-8]
三、吴易风教授对西方经济学的批判性研究
不像经济思想史，西方经济学的研究是吴易风教授本人列入的主要研究领域之一。在西方经济学研究方面，吴易风教授是我国引进西方经济学的主要推动者之一，是西方经济学理论前沿跟踪的主要开拓者④，并从理论上对新自由主义思潮进行了系统批判⑤。
1.西方经济学的引进和教学
以高鸿业1979年翻译出版的萨缪尔森《经济学》(第十版)为标志，我国在对西方主流经济学教科书内容体系的了解在中断了将近90年后打开了引进西方经济学的大门。同年，我国西方经济学研究者在杭州成立了“外国经济学说会”(后更名为“中华外国经济学说研究会”)，吴易风教授凭借对外国经济思想史研究的影响，成为17个发起人之一，并继陈岱孙、胡代光之后担任了第三任会长。该研究会成立当年就组织专家学者翻译了《现代国外经济学论文选》(到1997年共出版了17辑)，举办了“国外经济学讲座”(到1981年共60讲)，对系统介绍和评价国外的主要经济学说和流派发挥了不可取代的作用。[9]改革开放之初，为适应国家现代化建设的需要，高鸿业教授和吴易风教授率先开设了现代西方经济学课程，是中国人民大学最受学生欢迎的课程之一。高鸿业教授和吴易风教授在《教学与研究》上陆续发表的《现代西方经济学讲座》(1985年6月第一讲，共十二讲)，在当时影响很大。他们还合编了教材《现代西方经济学》(上、下册)，这是国内出版较早、影响较大的一部西方经济学教材。从1988年到1998年10年间印刷了11次，后来经过修订，又发行了第二版，该书入选国家教委高等学校文科教材。[10]近年，吴易风教授和颜鹏飞教授作为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与建设工程以及西方经济学课题组首席专家，与课题组成员共同编写了马克思主义工程重点教材《西方经济学》。[11]在教材编写方法上，吴易风教授最鲜明的特征是坚持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在对西方经济学进行准确、细致介绍的同时，对西方经济学的阶级性和在特定条件下的适用性作出科学说明，为在我国沿着正确道路进行西方经济学教学和研究作了若干探索。
在教学方面，吴易风教授给我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是不管什么专业都要求系统地学习《资本论》等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经典著作，必须学会用马克思主义立场、观点和方法来学习和研究经济理论，要牢牢树立为人民做学问的思想。正是吴易风教授的严格要求，使我在博士生期间下决心通读了《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为日后从当代西方经济理论研究转向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研究创造了条件。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概括吴易风教授迄今为止60年的教学生涯的话，除了“立德树人”的“人民经济学家”，我还不知道其他的表达。——论文作者：郭冠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