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法兰克福学派的社会批判理论中,文化工业指凭借现代科学技术和大众传媒技术大规模复制和传播商品化、非创造性的文化产品的娱乐工业体系。饭圈是由粉丝们组成的区别于公共空间的一个私域,在这个私域中形成的独特亚文化被人们称为“饭圈文化”。基于文化工业理论视角,配合问卷调查,本文着重探讨娱乐资本操控下的“流量造星—饭圈文化”娱乐工业体系,认为当今选秀节目体现的大众文化的齐一化、大众文化的欺骗性是粉丝逃避性心理的助推力,大众文化促使饭圈愈发狂热,并试图为引导青少年理智追星的策略作铺垫性研究。
关键词:流量造星;饭圈文化;文化工业理论;法兰克福学派
在“流量造星—饭圈文化”体系中,娱乐资本掌握饭圈的实际控制权,是饭圈文化形成的不可或缺的助推力。从饭圈的权力结构来看,饭圈呈倒金字塔形状分布[1],按权力大小可划分为核心粉丝、大粉和普通粉丝。核心粉丝是管理层,其成员可能包含贡献大的成年粉丝、职业粉丝甚至明星团队的工作人员,但无论如何,该群体有一个共性,即可直接联系明星团队,按团队或娱乐资本的要求对下级粉丝群体发令,帮助娱乐资本获利;大粉仅次于核心粉丝,其判别标准主要为微博超级话题等级和氪金(为偶像花钱)记录,是对核心粉丝的补充,通过赋予真爱粉权力,使管理更加亲和粉丝群体,掩盖娱乐资本和团队操控粉丝的事实;普通粉丝则听从大粉的号召完成数据任务,在饭圈中扮演服从者角色。如此层层递进,可见饭圈在根本上由明星团队和娱乐资本掌控,娱乐资本在饭圈文化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一、大众文化的齐一化:同质化的选秀节目
法兰克福学派认为,基于现代技术发展,文化产品的批量生产和无限复制得以实现,导致大众文化具有明显的标准化和齐一化特征,换言之,大众文化丧失了文化艺术具有的不可替代的个性。同质化是指同一类型的文化产品在表现形式、内在含义、营销模式上的趋同现象[2]。现今国内选秀节目多数采取导师合作制度,但是最终出道名单的决定权却不在导师手中,而是由粉丝投票决定。例如《青春有你》节目,普通用户每天有一次助力机会,VIP用户每天有两次,更多的助力机会需要通过购买赞助商的商品并扫描商品上的二维码获得。每个节目的差异仅体现在题材类型(如音乐、街舞等)、剪辑风格和画面表达上。后来的节目也基本沿袭先代节目的套路和模式,在节目内容方面缺乏关键的创新与改变[3]。
二、大众文化的欺骗性:粉丝逃避性心理
法兰克福学派认为大众文化迎合机械劳动中人们的需求,通过为人们提供一个不同于现实世界的幻想的精神世界而平息社会的内在否定性和反叛欲望,使人在幻想中得到满足而美化和证明现存秩序,从而为现存辩护。在“流量造星—饭圈文化”体系中则表现为,饭圈成为粉丝逃避现实的临时避难所。第三期调查问卷结果显示,83.09%的粉丝表示现实生活中的负面情绪在饭圈追星中得到了或多或少的消解,95.02%的粉丝表示在饭圈中获得了认同感(98.51%)、归属感(98.01%)、成就感(97.51%)、自豪感(95.52%)和优越感(91.51%)等正面鼓励。
首先,认同感与归属感。饭圈主要由青少年群体构成,青少年追求认同感,但往往由于青春叛逆心理而与父母产生矛盾,无法在家庭中得到足够的认同感,导致一定程度的归属感缺失。在第二期问卷中,94.59%的粉丝表示家人曾否定过自己追星,这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这一现象。但在饭圈中,粉丝之间有着共同的爱好、统一的目标、相似的审美乃至相同的经历,由此产生了“惺惺相惜”或“所见略同”的心理,加之娱乐资本鼓励粉丝群体拥有集体名称,如IKUN(蔡徐坤粉丝)、小螃蟹(王俊凯粉丝)等,潜移默化地将粉丝固定在一个区别于其他人的团体中,从而给予粉丝现实生活中缺失的认同感和归属感。
其次,成就感与自豪感。在饭圈活动中,粉丝的凝聚力达到巅峰有两种情形,其一是偶像面临舆论困境或者不公正待遇,其二便是偶像发布新的作品,尤其以数字专辑为典型。偶像发布数字专辑,大粉会通过鼓励晒单、统计粉丝现有购买量等方式,以微博超话为载体,营造一种狂热的氛围。此外,在数据汇报帖中,大粉会分阶段给出目标,配合对比其他艺人粉丝团体的“战绩”等方式,以提高粉丝的氪金能力。例如,肖战粉丝在为肖战单曲《光点》冲销量时,曾将歌手华晨宇粉丝为数字单曲《好想爱这个世界啊》应援取得的6500万销售额作为对比。在阶段性目标达到以后,大粉会以“团建博”和转发抽奖等方式进行阶段性庆祝,给予粉丝成就感与自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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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虚荣心与优越感。第二期问卷中,93.64%的饭圈人士表示氪金能在一定程度上满足虚荣心,97.75%的唯粉(只喜爱一位明星的粉丝)表示排斥“白嫖党(不为偶像花钱的人)”。同时,在饭圈内部存在一条基于氪金数量的鄙视链,即为偶像花钱多的粉丝往往能得到更大的话语权,而氪金少的粉丝则更易滋生自卑情绪,甚至遭受鄙视,例如有偶像粉丝曾以“只买一两张你也算粉丝?”“学生党105张起步,工作党1005张起步”等话术,逼迫粉丝大量重复购买专辑。
娱乐资本以粉丝对偶像的喜爱和彼此的认同为画纸,以核心粉丝群体为笔墨,为粉丝勾勒出饭圈这个充满“温暖”的世外桃源,为粉丝逃避现实提供避难所。
三、大众文化的操控性:狂热化的饭圈
霍克海默认为,随着艺术和文化的深度削减,文化工业或者娱乐工业正在悄悄按照自己的尺度来调节、操控和塑造人[4]。量产的流量明星和与之配套的饭圈文化逐渐磨灭了饭圈粉丝的独立思考能力与批判性思维,使对偶像的盲目崇拜和对上级粉丝的盲目服从充斥整个饭圈,加以“虐粉”等手段,使饭圈粉丝沦为甘愿被割的“活韭菜”和免费的“数据女工”。
一方面,对内增强黏着力。首先,话术美化法。例如,将盲目崇拜美化为粉丝滤镜,将夸大偶像的优点称为吹彩虹屁等。其次,“专注自家”与信息茧房[5]的形成。“专注自家”指不要对其他艺人发表评论,不要参与其他粉丝群体的活动,一心一意只为自己的偶像,配合超级话题的管理规定以及粉丝群的群规,将粉丝的活动范围缩小,加之社交平台的个性化推送功能,信息茧房由此形成。再次,饭圈道德绑架与“镜中我”。“镜中我”理论由美国社会学家查尔斯·霍顿·库利提出,其认为人的自我认识主要通过与他人的社会互动形成,他人对自己的评价、态度等等是反映自我的一面镜子,个人通过这面镜子认识和把握自己[6]。在饭圈中,饭圈时常以道德绑架式的言语要求粉丝遵守该粉丝群体的规矩,如果某粉丝违背规则,则会受到指责,而氪金晒单会得到鼓励。在这种氛围下,粉丝愈发在意他人的看法,“镜中我”效应愈发显著,粉丝黏着性自然随之提高。最后,“洗脑包”与证实偏见。“洗脑包”是饭圈应对紧急情况的手段之一,绝大多数情况以澄清帖的形式出现,此外还包括非紧急状态下对偶像的演技、颜值等的吹捧,例如将偶像拍戏因演技不足而反复NG的事实美化为偶像反复打磨和雕琢戏份等。证实偏见指人们普遍偏好能够验证假设的信息,而不是那些否定假设的信息,寻找信息以证真而非证伪自己的假设倾向。在证实偏见的作用下,粉丝倾向于相信对偶像有利的信息,因此“洗脑包”屡试不爽。
另一方面,对外增强排他性。其最快途径是树立外敌,在单个饭圈的内部和饭圈之间都有所体现。首先,排他性在单个饭圈内部表现为唯粉排斥CP粉、多担以及“白嫖党”。第二期调查问卷显示,97.75%的唯粉对此三类粉丝存在排斥心理。就原因而言,唯粉对前两者的排斥来源于对偶像的爱慕程度或称专一程度,而对后者的排斥则是出于氪金程度以及版权意识的缺乏,由对“白嫖党”在氪金程度上的排斥又衍生出根据氪金多少形成的默认等级,从而导致内部的恶性攀比。其次,强排他性在饭圈之间表现为对“对家粉(发展道路、人设类型相似的竞争对手的粉丝)”的排斥。在第二期问卷调查中,85.01%的粉丝表示存在对家,但是得知方式往往不是他们亲自验证或发现,而是粉丝群体内部的共识(92.2%)或者大粉(91.62%)和娱乐博主(87.57%)的信息传递。这便是饭圈互撕现象的主要心理原因。此外,整个饭圈对于非饭圈人士也存在一定的排斥心理,大多来自对非饭圈人士否定饭圈行为甚至饭圈本身的报复性心理,相较于前两种排斥而言更加温和。多处存在的强排他性,资本公司为逐利而故意挑起的粉丝群体争端,加之平台营销号的推波助澜,饭圈的强排他性时常伴随一定程度的攻击性,具体表现为网络暴力、人肉搜索、集体举报等。
四、结语
追星和饭圈皆非原罪,追求美好事物乃人之常情,但是这种感情的表达必须建立在尊重和善良的基础之上,而不是打着维护偶像的旗帜恣意辱骂和滥用举报权利。这种感情也不应被资本肆意操纵和利用,娱乐资本应牢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饭圈在带来丰厚的粉丝经济利益的同时,也潜藏着与公共空间发生冲突的风险,越界则会像一些偶像及其粉丝群体一样,被社会公共空间成员全方位声讨。引导理智追星和归正饭圈的畸形是一个长期而艰难的过程,这不仅是国家的任务,更是大众需要承担的责任,普通网民的发声对引导饭圈行为回归理智亦是不可或缺的途径。——论文作者:郑淑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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