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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偓自传诗浅析学术论文发表期刊

分类:文史论文 时间:2013-07-18

  【论文摘要】韩偓的自传诗是诗人生命历程的一个生动的展示。诗人在他人生的每一个时期都留下了许多动人的篇章,有着鲜明的特征,都反映了他的生活和思想经历。总体上都体现了一种感伤的情调。纵观他的全部诗歌,我们发现“诗史”性质是他诗歌有别与同时代诗人的最大特点。

  【论文关键词】自传诗:感伤;诗史

  在中国文学史上,写作自传的传统由来己久。在诗歌领域内,早就有了像蔡琰的《悲愤诗》这样的自传性的作品。“与西方诗歌比较……自传性是中国文人诗歌创作乃至除小说、戏剧之外的其他文体创作的一个首要特征。”中国诗人常常把自己生活中发生的事件、经验及由此产生的情感、思念一一写进诗作中。即使不是叙写了诗人人生的全部,至少是写了一部分。如果诗的叙事以很长的时间为对象,就自然地形成了诗体的自传。我们将诗人的这样的作品称为“自传诗”。从这个意义上说,我觉得晚唐诗人韩偓正是一个非常典型的自传诗人。他的各个时期的诗作连缀在一起就是诗人人生完整的自传。韩偓生活在唐末易代之际,韩偓以他的全部诗作,真切地展示了他感性的人生体验过程,他的诗歌和他的个人经历紧密地结合在一起,通过他的诗歌我们可以清楚地窥探到诗人心灵发展的历史乃至晚唐社会生活的真实图景。

  一、韩偓自传诗的内容

  韩偓的自传诗,根据所反映的情感世界和社会生活内容,分为以下四类:

  1.儿女情怀、怅惘意绪。《香奁集》是韩偓自传诗的第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常常被认为是描写艳情之作,贬多褒少。但细读全集,似乎还隐含了诗人一段早年刻骨铭心的恋情。

  《香奁集》刻画了一个对爱情执着追求抒情主人公形象。从这些小诗中,我们看到诗人将纯真专一的爱情奉献给了自己所倾心的女子,其热切爱恋,历数十年而不衰,甚而更显其深沉真挚、惆怅而婉约。《寒食日重游李氏园亭有怀》一诗以怅惘感伤的心情,借寒食游园一事,追忆了若干年前与某女子相会时的温馨缠绵,对天各一方的情人表示了深切的追念。《倚醉》写一帘之隔、两处相思,纯从人在室外的感受、动作和周围的环境景物来烘托那种“咫尺有如天涯”的惆怅心理,特别婉约而深情。《寒食夜》首句“恻恻轻寒翦翦风”,先使诗篇笼罩一层凄迷的气氛;次句“小梅飘雪杏花红”,更为诗篇染上一层张艳的色彩。有了这两层烘染,才能托出第三句中“那人”不见的空虚之感和“纤手香凝”的绮丽之思。诗的结句“楼阁朦胧烟雨中”,直接从第三句发生,把诗人的一腔柔情推向夜雨朦胧的楼阁之中,让人感到情意隐约,余味无穷。

  徐增的《而庵说唐诗》对《效崔国辅体四首》中“淡月照中庭”一诗评得最好。他说:“无人作伴月也淡了,‘照中庭’是月下寂然也,海棠花无人去欣赏她,只合自落而己。室中月映,户外花落,银缸屡剔,睡又不能,乃独身悄然立于帘前,低头看阶,只见冷风飕飕秋千架影两条摇动而己,未免有情,何以堪此。”其实海棠花开也好,落也好,有人关切也罢,无人欣赏也罢,分明只有一颗孤独而寂寞的心。

  爱情是人类永恒的主题。只要有生命的存在,就有爱情的缠绵。对爱情的追求真诚而执着,诗人一往情深,情深处,即伤心处,于是深情的倾诉纠结为一腔儿女情怀、怅惘意绪。

  2.翰苑承旨、雍容自适。光化三年,刘季述等发动兵变,囚禁昭宗,宰相崔胤定计策迎昭宗复位。韩偓参与定策有功,于天复元年受翰林学士、迁中书舍人。从光化三年到天复三年,苑翰生活的三年成就了韩偓其人其诗,是真正改变韩偓人生的重大经历。

  翰苑生活使他感到肃穆崇重、雍容适意,他在《与吴子华侍郎同年玉堂同值,怀恩叙恳,因成长句四韵兼呈诸同年》一诗中写了声名的显赫与身份的富贵。《雨后月中玉堂闲坐》也流露出了这一心态。这首诗后有一段小注:“禁暑严密,非本院人受讫,授院使,院使授学士。”诗人写下这一翰苑制度是颇有用意的。诗中写了时雨洗暑,凉月在空,既无闲事,又无余暑。更有冰盘果子、绿香熨齿,水殿风吹、侵人肌肤。加之受宠重的地位,诗人此时的心情我们不难想象。这种生活、心态情感也同样表现在他的另外一些诗歌中。如《六月十七日召对,自辰及甲,方归本院》,这一次召对,《资治通鉴》卷二六二天复元年六月条记载:“上之反正也,……丁卯,上独召偓,问日:‘赦使中为恶者如林,何以处之?’对日:……上深以为然,日:‘此事终以属卿’。”诗人这一次被皇上召对,时间长达四个时辰,而召对的内容是重大机密事件对这次的召对诗人的心情是极为愉快的,诗中用了东方朔只能以诙谐取悦汉皇的典故来反衬自己“处可机密,率与帝意合”的受宠的地位和得意的情态。《中秋值禁》描绘了他于草制毕,“紫泥封后”,登楼凭栏,那种“露和玉屑金盘冷,月射珠光贝阕寒。天衬楼台笼苑外,风吹歌管下云端”的舒适愉悦心情。《赐日宴作》《朝退抒怀》等诗都生动地描摹了受恩宠的自适。以至晚年漂泊流寓闽地时,想起这一段生活时,仍不禁潸然泪下:“相逢莫话金銮事,触拨伤心不愿闻。”(《赠僧》)“金銮岁岁长宣赐,忍泪看天忆帝都”(《湖南绝少含桃,偶有人以新摘者见惠,感事伤怀,因成四韵》)

  《十国春秋》载诗人到晚年谪居南安时,还珍藏着当年保留下来的烧残龙风烛和金缕巾作纪念,可见翰苑的生活在他一生中的重要地位。

  3.天涯迁客、悲愤深挚。韩偓是晚唐一个很有气节的大臣。晁公武《郡斋读书志》总结了韩偓忠义亮节:“予尝谓偓有君子之道四焉:《诗》日:‘风雨如晦,鸡呜不已。’偓之谓矣。“晁公武的赞赏,正是韩偓遭贬流寓的最主要的原由。韩偓对朱全忠不肯曲意逢迎,极力维护昭宗的皇帝威仪,这于朱全忠蓄谋篡夺帝位的行动,无疑是一大障碍,朱全忠当然要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了。

  韩偓一生一共遭到三次贬谪,第一次贬官在乾宁四年六月,做诗《余自刑部员外郎为时权所挤,值盘石出镇藩屏,朝选宾佐,以余充值掌书记,郁郁不乐,因成长旬寄所知》。这次贬官对韩偓影响不大。第二次贬官在天复二年风翔行在。因宰相韦贻范居丧求起复,韩偓拒不草麻一事,这一次也只是官职略降,皇帝的信任并不稍减,所以这次贬官对韩偓打击仍然不大。

  韩偓的第三次贬官导火线是因为韩偓“侍宴无辄立,二公将以我为知礼”触怒了朱全忠,其实朱全忠厌恶韩偓已经很久了。所以韩偓的这次贬官可以说是偶然中的必然,归根到底是由韩偓忠梗的气节所致。

  诗人被贬后,朝廷很快被朱全忠、崔胤所控制,昭宗被逼迁都洛阳并被杀。韩偓遭迫害,又在贬谪途中经历了这一段残暴血腥的历史沧桑,作为李唐皇室的忠耿大臣,他对权奸们充满了憎恶,常常将这种心情流泻于笔端。《故都》以“掩鼻计成终不觉”,讽喻朱全忠伪装效忠唐皇室,但终难掩盖他们弑君篡位的丑行。《八月六日作四首》以联章,伤悼昭宗被杀一事。诗中对叛臣篡逆的猖狂,宗国将亡的悲惨以及自己回天无力的悲愤,都进行了真实的描写。作于后梁太祖开平元年的《感事三十四韵》记下了唐将亡时权奸误国篡权、谗害忠良的鬼魅横行的政局:“恭显诚甘罪,韦平亦恃权……谅直寻钳口,奸纤益比肩。晋谗终不解,鲁瘠竞难痊。只拟诛黄皓,何曾识霸先……中原成劫火,东海遂桑田。”诗人对权奸们既痛恨,又充满了蔑视的讥笑和诅咒。全诗笔势纵横,辞气淋漓,字字血泪,声声悲愤,简直就是一首唐末的政治史诗。诗的最后四句:“郁郁空狂叫,微微几病癫。丹梯倚寥廓,终去问青天。”写出了诗人的无奈和激愤,使全诗平添了一丝悲凉的色彩。

  诗人还写了很多表示伤悼唐亡的诗,表现了诗人深沉的故国之思。《故都》一诗中,诗人以他杰出的想象,展现了一幅长安衰败凄凉的图景。全诗前四句极写故都长安的衰败,天祜元年正月,朱全忠胁迫昭宗东迁洛阳,毁掉长安“公室百司”及“民间庐合”,长安于是成为废墟。到诗人写作这首诗时,已经快三年了,想起来景色当更加凄凉、萧条。“天涯烈士”是作者自指,“地下强魂”指崔胤,崔胤引狼入室,借朱全忠之手想消灭朝中宦官,结果导致了唐王朝的覆灭,自己也为权奸所害,身首异处,所以诗人称他“欲噬脐”。最后两句用了两个典故揭露了朱全忠的阴谋和自己内心的愧疚与自责,语意极为沉痛。“《唐宋诗举要》:吴汝纶日:此国亡后作慷慨欲报之意,情见乎词,至意旨之悲哀抑郁,与《离骚》、《招魂》异曲同工矣。”

  诗人怀念故都之情,在其他诗中也有流露,像“忍泪看天忆帝都”“去国正悲同旅雁,隔江何忍更啼莺”“魂断方惊魏阕赊”汉陵魂断草连天”等等。

  4.玉山樵人、隐逸情怀。中国传统文人都有一个共同的人生理想,即“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他们还未步入仕途,却都有一种强烈的政治参与意识,准备着日后要有所作为;而当他们掌握了一定的权利后,他们更是愿意大展宏图,要协助帝王实现“民胞物与”的理想;但是当他们在官场上屡屡失意,甚至受到重大的挫折和打击,他们便自然地产生了归隐林泉、终老沧州的隐遁思想。

  韩偓的《汉江行次》第一次向我们展示了诗人的遁世思想。诗歌用“幡竿“残日”“青林”“白鸟”“牧笛”“渔歌”等意象,为我们展示了家乡明净、和谐的景致。最后一句“痛忆家乡旧钓矶”,既是思乡,更表达了渴望回家乡做一个垂钓江边的隐士的愿望。污浊的现实和官场的蹭蹬,使诗人对当时政治现实的险恶已经洞若观火,优游林泉无疑成了他最终也无奈的归宿。

  这样的想法在韩偓此后的诗作中,屡屡可见。如“宦途险难测,稳泊渔舟隐姓名。”

  再如《即目二首》“……宦途弃掷须甘分,回避红尘是所长。”值得注意的是,诗人用了“须甘分”,可见诗人心中并不甘心,所以须时时告诫自己,同时还得安慰自己:“回避红尘是所长”,避开纷扰的尘世当是最好的选择。从诗句中我们可以感受到诗人其实还未平静的心。所以在诗中,又有“格卑尝恨足牵仍,欲学忘情似不能。”《格卑》)尽管知道回避红尘是最好的选择,可是诗人仍旧不能忘情。这种“欲去更迟留,心中久交战。”(《暴雨》)的矛盾心理当是他一段时期以来的思想主调。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唐室的覆亡,年龄的老迈,他隐逸的心理逐渐地趋于平定,坚定地走向了隐居之路。《小隐》《卜隐》《闲居》《南安寓止》《幽独》《秋村》《夜船》《息虑》《野钓》《醉着》等等都是他贬谪以至入闽后,表现他隐逸生活与情感的诗篇。

  韩偓晚年自号“玉山樵人”,从这四个字中我们隐隐约约可以读出诗人坎坷而无奈的一生。

  二、韩偓自传诗的特点

  1.深情和感伤。韩偓的自传诗歌,无论哪种题材都充满着深情和感伤的特点。“香奁诗”抒写男女之情中融入身世之感,透出浓郁的感伤情调;离家在外,思念兄弟,则“襟怀凄怆鬓苍然”“其奈而今更长年”(《寄上兄长》);《秋霖夜忆家》:“背灯愁泣到天明”“一滴秋霖白一茎。”则表达了对家人的深情,《对床夜语》卷五评它:“凄楚可悲”。(《韩偓诗注》28页)怀念故国时,“故都遥想草凄凄”、“宫鸦犹绕女墙啼”(《故都》);感念皇帝时,“心为感恩惨戚”(《秋郊闲望有感》)、“忍泪看天忆帝都”(《湖南绝少含桃,偶有人以新摘者见惠,感事伤怀,因成四韵》)、“指座深恩刻寸肠”(《感旧》);诗人甚至将召对时龙风残烛“悉数收藏”。韩健所处的时代正是唐王朝混乱崩坏、农民起义频发、军阀战乱不断的时代,诗人对国家和人民并没有忘怀,他常常用诗作反映混乱局面和亡圈的哀痛,抒发心中的无奈和感慨。“曾向天涯怀此恨,见君呜咽更凄凉”(《见别离者因赠之》)、“雄豪亦有流年恨,况是离魂易黯然。”(《流年》)。像“伤心”“惆怅”“凄然”“离魂‘垂泪”“长叹”“黯然”一类的字眼在韩诗中常常可以见到。

  2.诗史特点。韩偓自传诗的另一个特征就是它的“诗史”性质。“诗史”一说始于晚唐孟柴《本事诗》。他在《本事诗·高逸第三》中论述了杜甫诗歌的“各叙其事”和“尽得其故迹”,即以史笔入诗的功能。宋·胡宗愈《成都草堂诗碑序》则称道杜诗忠实地记录了自己人生与情感的历程,深刻反映了时代社会面貌。“诗史”提出后,后世评论家加以沿用推行,逐渐成了一个较为确定的符号了。杜甫的诗歌反映安史之乱时的社会现实、真实地记录诗人的人生与情感历程,韩偓亲自经历了唐末的战乱,特别是昭宗时期、朝廷的多次政变,韩偓或目睹或参与,期问许多事在他的诗中都有所反映,这些诗都可以说是“推见至隐”的“诗史”。

  韩偓任朝官期间的诗是直接反映唐室衰颓、社会动乱的作品,情景真切、风格沉郁,充分表现了诗人关注时事与民生疾苦的拳拳之心。《乱后却至近甸有感》写了乾宁二年昭宗躲避李茂贞和王行瑜之乱,自终南山回京后诗人的感受。诗用“狂童”比“韩全诲”,形象地说明了三镇叛军把祸乱京城视同儿戏,给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百姓家家户户都离家逃难、魂散他乡,终于导致户生茂草,渠溢园荒。《瀛奎律髓》评其:“唐僖、昭以来,其乱如此。”(见《韩偓诗注》230页)可见,韩诗所记,均为史实。

  韩偓政治诗场面逼真如见,“仗剑夜巡城,衣襟满霜霰。贼火遍郊炯,飞焰侵星汉。”《乾宁三年丙辰在奉天重围作》)描绘了战火分飞下拒守围城的艰辛;《辛酉岁冬十一月,随驾幸歧下作》,写于唐昭宗天复元年,《新唐书·韩偓列传》:“及胤召朱全忠讨全诲,汴兵将至,偓劝胤督茂贞还卫卒。又劝表暴内臣罪,因诛全诲等;……偓夜追及鄂,见帝恸哭。至风翔,迁兵部侍郎,进承旨。”即是写作此诗的直接背景。“晓题御服颁群吏,夜发宫嫔诏列侯。”再现了劫乱骤起之际、仓皇应变的宫廷场景。《冬至夜作》题下注明:“天复二年壬戌,随驾在风翔府。”据《资治通鉴》天复元年十一月记载,这时候朱全忠引兵七万,目的在于入京从韩全诲手中夺得昭宗。“壬子,韩全诲等陈兵殿前……全诲等逼上下楼……庭无群臣,旁无侍者……回顾禁中,火己赫然。是夕,宿鄂县。”可见这首诗正是有感于上一年冬至夜昭宗为韩全诲等人所劫持幸风翔之变故,诗人抚今追昔,以冬至为题,深慨成咏。韩惺以政治家的敏锐,已经预见了时局的变动。末句唯恐勤王之师又将形成尾大不掉之势。尾联之所谓“惨舒无定”“蚊响成雷”之忧,不幸皆成谶语。前文提到的《感事三十四韵》历叙初入翰林、昭宗反正、沥心庶政、风翔劫迁、全忠篡唐等史实。《八月六日作四首》以联章、伤悼昭宗被弑一事。诗歌对叛臣篡逆的猖狂,宗国将亡的悲惨以及自己回天无力的悲愤,都进行了真实的描述。

  韩偓的诗歌不愧为兴亡之实录,唐诗之殿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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